2010/10/10

故事迷宮 楔子

白色、黃色、橙色、紅色、綠色、靛青、藍色、紫色、土色、灰色。

木製調色盤上方各種顏色整齊成排,她用畫筆在下方揉合混色,黃色滲入點藍再調點白色,手邊亞麻仁油發出香味,她沾了一點滋潤油彩,畫筆飛快刷上畫布。

刷刷、刷刷,畫筆越畫越短,畫布越畫越沉,安靜的室內只有畫筆刷在布上的聲音,刷刷、刷刷。

一盞素滷燈從側後方照亮畫布和少女蒼白膚色,除此之外室裡別無光源。

指結分明、細如筷子的手指緊握著畫筆,青色的血管因過份使力而凸起,黑瞳裡倒映著畫布和凌亂色塊,瘦弱身體撐不起過份寬大的T-shirt而露出一邊肩膀,微弓的背繃出緊張弧度。

木製畫架的橫槓掛著被顏料染污的布,畫筒裡的一大把不同粗細的畫筆刷毛都已被磨損得又硬又短,桌上塑膠袋裡是還未開封的新筆,腳邊洗筆筒裡的油彩還未沉澱,洗筆水是混濁的灰。

刷刷、刷刷,畫布上的色塊逐漸堆積成形,男人側臉從黃昏的光中浮出,手中一只小刀、地上一具破喉屍體,背景隱約有蔥綠林木。

眼見畫布太濕不能再繼續上色,她隨手將畫框從畫架上取下放到一旁,再將書桌邊另一幅半完成畫放置架上,眨了眨乾澀的眼,盯著畫布許久一動也不動。

寢室裡無聲,數十張未完油畫散散地靠在牆邊、桌邊、床邊,角落堆著一排已完成的畫。靠她最近的床上散落數本二開素描本,桌上也攤著一本素描,攤至的那面素描黑白,因缺氧而扭曲變形的臉孔在水裡掙扎。

正當她深吸口氣、閉氣、正要下筆的那霎那,房門被打開,突入的風擾亂剛沉澱的畫意。她轉頭,視線卻對不上站在門口的室友,彷彿看到了什麼又彷彿什麼都沒有看到,她又轉身面對畫布沉思,沾了顏料的畫筆無意識地搔著下巴。

剛入門的少女將門摔在身後,不滿地打量滿室畫板,大步走過將靠在自己桌邊的畫板丟到她腳邊。

「受不了了!真的快受不了了!」她從牙縫擠出絲絲怒氣。

她從畫畫的少女身後走過,直到窗邊將窗戶粗魯地打開,然後靠著窗台任由沁涼的風吹冷卻燥熱臉頰。

「太好了!新鮮空氣!這房間臭到讓人受不了!」她斜睨還未落筆的室友。

坐在畫架前的少女困惑地凝起稀薄的眉,似乎不懂為什麼會有風,她神情迷糊地轉頭四望最後視線停在敞開的窗,站起,越過開窗的少女來到窗邊,將兩扇窗緊緊關上,上窗閂。

心滿意足地坐回畫架前,她絲毫沒發現室友已經一腔怒火待發。

室友又將窗戶打開,寒風侵入寢室凍得少女一陣抖嗦,少女又困惑四望,看到窗戶又被開啟卻只是微露疑惑,她又無視開窗少女走過去將窗關上。

就這樣窗戶開開關關,一個開窗一個關窗,兩人僵持了大半夜都不肯退讓。畫圖的少女神情恍惚,似乎看不到開窗的少女,開窗的少女氣得幾番就想給她個巴掌,卻仍是忍住了。

首先放棄的是開窗的少女,她實在累了,頹然退回自己的床邊,對著將畫筆放上畫布的少女背影恨恨地啐了一口。

她快受不了了!

為什麼會有這種怪胎室友,一直畫一直畫,將整個寢室都當成畫室也就算了,但不管多晚她還是在畫,刷刷刷、刷刷刷,吵得她睡不著覺。

還有這些畫、這些畫……她厭惡地將頭轉開,不想再看一眼。

她實在恨死了這間寢室、這個室友!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搬出去?

受不了!她真的快受不了!

如果可以,她真想毀了這些恐怖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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