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4/15

一. 我的室友哪有可能這麼骨溜

大雨打在玻璃窗上,不時有閃電切割窗景,此時我的心情就如天空一樣灰暗。

兩面書牆上滿滿的書直堆到天花板,辦公室的中央一張梨心木書桌上堆著的文件遮住此間主人,他身後的牆上貼著一張飛碟的海報,從我的角度看過去海報上的飛碟就像是救世主一樣巨大,但這間辦公室裡真正的救世主卻是我眼前這個半禿頭的中年男子。

「教授,求求你讓我換宿舍?」我涕淚綜橫,只差沒有抱上他的大腿。

「No。」他一面讀著手中的論文,不著痕跡地將椅子轉了個方向:「除非你想被當掉的。」

「教授,我不能退掉那個國科會的專案嗎?我可以將領到的錢都退還……」

「不行,沒有你閱讀文件,入學時簽的嗎?」教授的中文文法還是一樣爛得讓人淚目:「上面有條件,選好題目後,三年內,不能更改題目,專案是專案不能更改。」

「那三年後我可以換嗎?」

「當然是,No。」

我忍不住對著教授罵出會讓我無法畢業的話:「嗚嗚--教授你騙我!你是大騙子!」

「我沒有騙人,是你求我,我才讓你進來的。」

「可是你沒有告訴我,我得和……」我將鼻涕蹭在他腿上:「☆$¶¶˙∮∞住在一起。」

「☆$¶¶˙∮∞?What那是?」教授終於來了興致。

「就是☆$¶¶˙∮∞,那些☆$¶¶˙∮∞……」:我抓狂地大叫,明明這些名詞在腦中都很正常,為什麼一說出口就變了樣?

「一定是可惡的☼ﬡﯔ⅞₲對我動了手腳!」

「what發生了?慢慢地告訴我。」教授的目光柔和,伸手遞給我一杯咖啡。

我感激地接過,很快發現那是他剛才喝過的咖啡而且已經冷掉了,便又灰溜溜地將杯子放回桌上。

「教授,如果我告訴你,你會讓我換宿舍嗎?」

「我會考慮。」

「嗚~事情是這樣發生的……」


(時間回到一個月前)


我從小就是外星人迷。

書籍、雜誌、海報、玩偶,外凡外星人的一切都在我的蒐集範圍內。為了一個章魚的抱枕,我會多接一份打工然後將一整個月打工的錢都領出來買抱枕,為了一本絕版的書,我也曾經從圖書館偷書不力被抓。我從國中就加入了一個校際超自然研討社團以及三個國際性的UFO的愛好協會,儘管當時我什麼都不懂……到現在我懂的仍是不多,但不論如何,我的願望就是要成為像是羅登堡教授一樣厲害的幽浮專家。

羅登堡教授是我的偶像,他所有的書不管是中文板還是英文原文版我都有收集,書架上最喜歡的是他的《羅斯威爾事件的十三個謊言》以及《那些太空人沒有告訴你的事》,他的論文集《姆大陸的演進》更是這個領域的聖經。

這位大師三年前就來到我所在的國家定居,甚至被首都K市最好的大學延聘為天文學教授。於是我從大學一年級起便在手臂上刺上教授的名字,以此激勵自己要發憤圖強,研究所一定要考上該大學的研究院。我發誓、我立志一定要當上他的研究生。

終於,等研究所放榜後,我順利地進入了A大,最後在激烈地競爭中脫穎而出,成了大師的學生。

教授只肯收一位研究生,在我之前的兩位研究生都還沒畢業就輟學了,所以我沒有學長或是學姐可以請益。果然大師的標準是很嚴格的,我對於自己可以被大師選上作為他的學生而驕傲,我也立誓絕對不會像之前兩位學長一樣,他們一定是受不住壓力而逃走。

初次見到教授,我激動的說不出話來,還有教授和照片上的影像似乎差很多,我暗暗地佩服起幫教授拍照的攝影師那巧奪天工的技術。教授的頭髮比想像中的少、個子比想像中的矮、鼻子比想像中的還要鷹勾……但這些都不妨我對於教授如長江般源遠流長的崇拜。

「說吧,你想做哪個方面的題目?」

我張了張嘴,試著找回自己的聲音。

「咳、嗯、就是……外星人……」

「What kind of外星人?」

「各種都有興趣……貓耳系、觸手系我都想研究,最好、最好附帶蘿莉性質……歌德風的我也可以接受……」我的話語突然便流利了,只不過內容好像有點太誠實。

「What你說的,我得不到它。」教授按了按額頭:「要不然,就先訂作『外星人的類型與分析』好了。」

我點頭如搗蒜。這個題目大概要參考大量的文獻與資料吧,畢竟目前關於外星人的研究還在起步罷了,就連外星人的存在,學術界也極度缺少支持性的證據。

但怎麼說都很有挑戰性,而且也能滿足我天馬行空的思考習慣。

「還有,我幫你申請的這個研究項目是中研院的專案,每個月有研究補助,三年內,你must住在指定的宿舍。」

我接過教授遞過的一疊紙,很快地翻完厚厚的文件,頭腦暈暈然地。

「這是獎學金嗎?教授您真是大好人。」我淚眼望著他,只差沒有撲上去抱著他的腳。

「No,不是獎學金,是研究專案。」教授不耐煩地糾正我。

「如果OK就在簽名在下面,交給我。」

我很快地拿筆出來,很爽快地在文件下方簽了名並填上日期。

「可以你今天搬家嗎?」

「沒、沒問題!」我因激動而脹紅了臉:「我現在借住在親戚家,我、我馬上可以搬過來。」

「When你準備好行李,來找我的秘書,她will帶你去宿舍。」

教授揮了揮手,我知道教授很忙便又重重地一鞠躬後退出辦公室。

臨要離開前,教授突然叫住我。

「Marcus,你相信有外星人嗎?」

「當然相信啊,要不然我怎麼會想要做這方面的研究。」我討好地笑了笑,教授卻一點笑意也沒有,目光異常地嚴肅。

「那你見過外星人嗎?」

「當然沒有啦,如果有的話我會高興到睡不著覺的。」

「你可以走了。」教授不再理我,低頭閱讀桌上的書。

◎ ◎

於是我提著行李,跟著教授的秘書來到將來我會住上三年的宿舍。

宿舍就在大學後門邊,雖然很方便啦,但說實在的位置有點怪……

大學有好幾個後門,其中一個要經過一條惡名昭彰的荒路,據說那條路上時常半夜有無臉女問人她美不美,還有很多不同版本的怪談,所以學生都很忌諱走那條路並名之為「陰陽路」,說是在半夜十二點走這條路可能還會一路走到謎樣的地方再也回不來現世。

而宿舍便得穿過這條路,就在後門旁邊。

我是不怕啦,畢竟是科學人,才不會被這種無稽的校園鬼故事嚇到,不過這條路確實陰森森的,沒有路燈,兩旁的黑洋槐又高又密遮住大半天光,樹上停了許多烏鴉更添陰涼。

烏鴉應該是很吵的動物吧,但這裡地烏鴉卻很安靜,數十隻烏鴉站在樹枝上、居高臨下俯瞰我們,那種目光帶給我很大的壓力。

出了後門便看到那棟兩層樓高、磚紅色的建築,上面的爬牆虎都已經乾枯,周圍一整片荒涼的紅土地,遠遠看去,宿舍即使在陽光下仍是陰森森的,門邊掛著牌子上印著「飛天麵線學舍」六個大字。

教授的秘書是位年輕漂亮的大姐姐,目測胸圍是32D,能有美女秘書服務果然是知名教授的福利。

她臉上一直戴著甜甜的微笑,就是經過昏暗的陰陽路也不曾露出一丁點的恐懼,和她走在一起令我感到平靜,當然我不會承認我偷看她迷你裙底的長腿時間居多。

她用鑰匙開了門,門開出現一條陰暗的長廊,一排鹵素燈無精打采地照亮一小角暗紅地毯。

「這是你的鑰匙了,切記不能帶人回來宿舍。這間宿舍有很嚴格的房規,你房間是一○一號房,裡面有本宿舍規則記得要讀喔!」她將一串鑰匙遞給我,我楞楞地接過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請保重。」她仍是端著完美的微笑,雙手交握身前對我點頭示意便離開了。

等、等等,不是應該帶我參觀一下宿舍的嗎?還有這麼陰森森暗懵懵的房子真的是學生宿舍嗎?

我站在門口,門裡門外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為什麼一點天然的光線也沒有?我在門口站了許久這才鼓起勇氣入門,接下來還要待上三年的地方,不能光看房子的外表,說不定我的房間會很舒適不定。

我提著行李走在長廊上,腳下的紅色地毯總覺得和學舍格格不入,我的寢室在一樓走廊最底端,進去之後,發現和曾經住過的學生宿舍並沒有兩樣,同樣都是兩張木床上下舖,上鋪是床下面是書桌,比較好的是寢室裡就有附設衛浴間,果然研究生比大學生多了更多福利。

寢室裡靠窗戶的床架已經有人使用,或許時間還早,我的寢友出去了,於是我將行李丟在另一張床上後就到窗邊試著將窗戶打開透氣。

就如之後我所發現這房子裡所有的窗戶一樣,這扇窗戶被厚重的布幔蓋住,一拉開,後面的窗戶亦被木板實實地釘起。我嘆了口氣,這樣的窗戶還有何存在的必要,若長期見不到陽光真是會令人感到頹喪。

還好房間裡沒有什麼怪味,衛浴裡也很乾淨,看來我的室友是個重視衛生的人。

我無精打采地靠在牆邊發呆了一會兒,這才決定出去寢室探險。

一樓共有十二間寢室,二樓有八間寢室、一間公用的客廳、一間公用有著檜木浴桶的澡堂,最後還有一間寬敞的廚房。大屋裡很安靜,我猜想所有的研究生大概都去了學校,原本這樣缺少人氣又陰暗的屋子應該會讓我感到緊張,但或許過份安靜了,我反而感到種近乎麻木的平靜。

廚房裡應有盡有,木架上還有各種種類的茶包和咖啡包,我便煮了水為自己泡了杯咖啡。等待水開的時候,門卻被推開,一位身材高挑、穿著露出肚子的短上衣和涼褲的少女輕盈地小跑進來,我頓時像跟木頭一樣僵硬,因為她實在太漂亮了!

她的皮膚蜜色,五官深邃卻又不失秀麗,少女應該是印度人吧,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她額上的鮮紅美人痣和那一頭烏黑豐美、垂到腰間的直長髮。

我楞楞地望著她,她乍看到我時卻也不驚訝,只是停在原地對著我挑了挑眉。

「喔,你是新來的。」不是問號,她的語氣就像是她早知道今天會有新室友一樣。

「我、我……」我的舌頭有點不靈活:「妳、妳好……我、我叫做馬可仕……」

「我知道。」她冷冷地打斷我的話,逕自開了冰箱拿出一罐果汁便轉身出去,像是不屑和我搭話。

這、這是什麼態度啊!我也不高興了,沒有必要這樣對待新的室友吧?這個女生是怎麼一回事,真不懂禮貌!

可惜我實在是外貌協會的忠實會員,這位少女的倩影已經深深地映入我的腦海中,怎麼也揮之不去,尤其那少女有些倔強驕傲的嘟起嘴唇的樣子實在太可愛了!

我、我不知道,這個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

◎ ◎

我回到寢室將行李裡的東西整理好,又睡了一覺,一直到晚上我的寢友才出現。

他是個很健談的青年,外貌看似有中東血統非常俊美,和他站在一起我不禁感到字形慚愧。他說著一口流利的中文,一看到我就高興地用雙手握住我的手,眼神和話語更是熱烈得讓我心慌。

「你好你好!我申請好久才有室友進來,謝謝你,真是謝謝你。」

「不用、不用,是我進來叨擾你了。」

「絕對不會叨擾的,你要做什麼、愛做什麼都可以喔!不管你想做些什麼,我都會全力支持的。」

和之前的少女全然兩樣,這位寢友實在是熱情的過頭,我頓感不知所措。

「有沒有需要洗的衣服我可以幫你洗?內衣內褲也可以喔~還是要鋪床嗎?要暖床嗎?」

等等!我忙用手勢停住他,阻止他翻我的行李。

「先自我介紹吧……」

「對對對!應該要先自我介紹才對,我知道你叫做馬可仕,今年二十三歲,當過半年兵就因為身體狀況不佳而退役,小時候便父母雙亡由外婆扶養長大,從小到大都是宅男一枚,興趣是研究外星文明。」

我扁眼。

「自我介紹是要介紹自己才對吧……」

「喔!是這樣的啊?抱歉抱歉~」

室友挺直背站正害得我得仰頭看他,他深吸口氣露出迷人的笑臉道:

「嗨~我叫哈姆雷特,這是我到學舍的第二年,我的研究項目是原住民文化。請多多指教。」

可惡!這傢伙幹麼對我笑得那麼電力十足,我幾乎就想將拖鞋往他臉上扔。

還有那是什麼鳥名字嘛……

「哈姆雷特,為什麼不是麥克白?」

「啊,被你看出來了嗎?因為家母是莎士比亞大師的忠實讀者,所以就幫我取了這個名字。」

「喔。」我實在對他沒有太大的興趣,又我的自我介紹早被他搶說完了,氣氛頓時有些沉悶。

「你辛苦了一天一定很累吧,我來幫忙整理東西!」

看到他又兩眼發光,似乎想撲上來翻我的行李,我忙阻住了他。

「對了,今天我看到另一個室友……女孩子看起來大概十五歲左右,像是、像是印度人的樣子,身材很好,頭髮有這麼長……」我比了個長度:「個性有點冷淡,走路很輕快像隻小鹿一樣﹍……」

「喔。」他臉色沉下:「那是安雅姬。」

「安雅姬?」好美的名字,我在舌頭上細細品嚐這三個字。

「哼!最好不要招惹那個女人。」我的新室友一提到她就臉黑的像是鍋底,像是這名字打壞了原本的好興致,他不再騷擾我轉身便回到書桌前看書。

我狐疑地望著他的背影,室友似乎和那少女有什麼過節?該不會是追求不利被拒絕而在生氣吧?

真是個奇怪的室友,但是我不討厭,我想,如果再給我多一點時間,或許我們可以當不錯的朋友吧。

「哈姆雷特,這是給你的……」他酷酷地轉頭,我將一包零食遞到他身前:「諾,這是我從鄉下帶來的土產。」

於是他的裝酷維持不到一分鐘就破功了,他像隻小貓一樣撲上來連我和土產一起抱住。

「馬可仕君真是好人,我好愛你!」

「你這個老外不要隨便亂用中文!愛不是這麼用的!」

「那我好喜歡你!這樣可以吧?」

「不行!」

「喜歡就是喜歡,我最喜歡馬可仕君了!」

我終於忍不住將拖鞋踹上他那張帥臉,他的臉上多了道紅印蹲在角落淚眼作小媳婦貌。

「馬可仕君打我……這一定是家暴……嗚嗚~」

我馬上神經斷裂地將另一隻拖鞋丟過去,總覺得這傢伙一定是看了太多奇怪的鄉土劇。

這就是我和寢友的初次見面。

◎ ◎

接下來我開始跟著教授做研究。

教授每天都會丟給我很多論文要我閱讀完寫報告交給他的秘書。教授很忙,通常都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參加學術會議,我能見到他的時間很少。

但只要能夠當教授的研究生,再辛苦我也是甘之如飴的。

我總是早出晚歸,宿舍裡除了我的室友和少女安雅姬之外都沒有再見到其他人。安雅姬似乎大多時間都待在宿舍裡,時常能遇到她到廚房找東西吃,但她始終對我冷淡到了極點,看到我就像看到在屋子裡亂竄的蟑螂一樣,那是毫不掩飾的強烈厭惡眼神。

如果她手上有瓶殺蟲劑的話,我想她一定會一點也不客氣地往我身上噴,那種眼神讓我很難受。

我不知道吸引我的是她的外表還是那雙流露出孤寂的眼睛,所以有一天我終於忍不住了,趁著她進廚房拿飲料時站在門口擋去她的去路。

「讓開。」

「不要。」

「走開。」

「除非妳告訴我,為什麼妳會那麼討厭我。」我鼓起勇氣直視她的眼睛。

「告訴你,你就會讓開嗎?」

「因為你是人類,我討厭人類。」她不耐煩地撥了撥頭髮:「現在可以讓開了嗎?」

「我也討厭人類。」我總算知道為什麼會受到她的吸引,因為我們有著相同的心情。

「哈!」她斜睨我一眼:「你有交過人類女朋友嗎?」

我被突然轉變的話題嚇了一跳,卻只能在她那雙過份幽黑的美目下傻傻地、誠實地點頭。

「我最討厭你這種人類了!一面說討厭人類,一面又交起女朋友,真正討厭人類的人類是根本不會想跟同類一起製造後代的。我最討厭你這種口中說一套,行為又是另一套的人類男人!」

我被她的氣勢壓的說不出話來,只能無助地囁嚅:「我、我、妳根本不了解我……」

「哼,我幹嘛浪費時間來了解你?少中二了,回家喝媽媽的奶吧。」

她一甩頭,長髮在身後劃出俐落弧形,轉身上了樓梯便回到自己的房間了。

我氣的雙手都在顫抖。

妳懂什麼?妳根本不懂,一個人在外那種被孤獨追逐的感覺。孤單像是黴菌一樣,在梅雨的季節裡會侵入皮膚,在很深的地方生根、盤根錯節地蔓長開來,會讓人像是溺水的動物一樣,想抓住任何一道最貼近的溫度。

所以我才交了女朋友。

但是我真的討厭人類、我當然是非常討厭人類的!

我也討厭那些曾經的女朋友,她們不懂我,只會吵鬧不休,動不動就威脅我的情感、綁架我所有的時間。妳也和她們一樣,她也不懂我……明明我們就有一樣的心情,為什麼她不肯看我、懂我?

我將泡好的咖啡倒掉,回到寢室裡悶在床舖裡生氣,這天就這樣翹課待在寢室裡一整天都沒出去。

一開始是憤怒,然後是不甘,一直到傍晚才慢慢地想開。

這個女孩肯定傷的比我還要重,既然我們都是有著一樣氣味的人,彼此傷害排斥就不對了……我應該要放寬心胸,慢慢去幫助她、感化她、愛她、憐惜她……我相信她最終會被我感動,會懂得我的愛與用心。

我想著未來的藍圖,想著安雅姬會讓我牽她的小手,會用她那雙漂亮的眼睛凝望著我說她是懂我的……

想著想著,我沒有注意到室友已經回來了,一回來便像隻小狗一樣撲了上來。

「馬可仕君~我好想你喔!」

我反射地將他踹在一旁,他便蹲在旁邊哭訴家暴,我額上掛下三條黑線看他獨自演的很高興。

才一週餘我便已經能夠一點心虛的感覺也沒有,直接將拖鞋踹上他的俊臉上,說實在,能夠在那張可比明星的臉上留下鞋印還滿爽的。

進來K大近兩周了,我也已經知道這傢伙是學校的風雲人物,追求他的女生幾乎可以從校門口排到後門,真可惜那些被他的帥臉所欺騙的女同學們沒有看到他在寢室裡的樣子。

他平時不是在寢室裡騷擾我,就是窩在大客廳裡看電視,最喜歡的是各種連續劇,不管是台劇、港劇、日劇或是韓劇通通來者不拒。

他每天回來都會先騷擾我讓我踹個幾下,才會趕快去洗澡換上睡衣抱著一整盒的面紙到客廳去追劇集。

「馬可仕君,你太暴力了……」他蹲在角落畫圈圈:「不過……我喜歡啦,人家都說打是情、罵是愛,馬可仕君果然愛我比較多……」

我終於忍不住將幾百頁的原文書砸過去。

「馬可仕君的愛越來越激烈了!」

他手忙腳亂地接下兇器,跳起來開始一面脫衣服一面跑進浴室:「糟糕快開始了,今天晚上是xx人妻的結局啊!」

這個連續劇中毒的室友不到三分鐘就洗好澡出來,穿著卡通睡衣和小熊拖鞋就往外衝,我搖頭又嘆氣,真是可惜了那樣的好皮相。

接下來我又陸續見到不同的室友,大家都很低調且安靜,我也習慣這樣偶爾在走廊遇見點頭打招呼的相處模式,像我寢友那麼磨人又三八的傢伙一位就夠了。

我開始花更多的心思在觀察安雅姬。開學時對於研究的熱情慢慢冷卻,現在對我更重要的是如何攻略這位蜜色小美人。

一週的觀察下來,我知道安雅姬喜歡吃布丁、果凍,最愛的食物是納豆,三餐一定要配納豆才能下飯,最喜歡的飲料是珍珠奶茶以及仙草蜜。她通常都會鎖在公用澡堂裡大半個晚上洗澡,每次都會洗上一兩個鐘頭,是位愛洗澡的正妹。

她主修生物學,雖然看起來才十五歲,但她其實已經大三,也已經在學舍裡住了三年。

我每天早上都會在她門口放上一朵鮮花,還會偷偷幫她補滿冰箱裡的納豆。雖然我非常討厭納豆這種黏呼呼的食物,但只要安雅姬喜歡,我可以天天為她買納豆。

雖然安雅姬還是不給我好臉色看,但是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這個古老的道理。我就這樣默默地送花,偷偷幫她買她喜歡吃的東西,每天算好時間到廚房跟她進行單方面的眼神交流。

直到昨天晚上,發生了那件讓我痛不欲生的事情。

◎ ◎

「嗚嗚~教授拜託你讓我搬出去吧!」

「So?What發生了?」教授一個勁地催促。

「我晚上經過浴室的時候,發現門沒有關……」

「So你就偷看了?」

「我才不是偷看,我是不、不小心看到的!」我委屈地大叫。

「隨便,so你偷看到什麼?」

「不是偷看!」

「快說!要不然當掉你喔。」

「拜託,請您當掉我吧。」我留下兩行男兒淚。

「哼!」

「好啦好啦,教授我說!」我用袖子抹掉鼻涕:「我、我看到☆$¶¶˙∮∞!」

啊阿阿--我想說的是怪物!

「☆$¶¶˙∮∞?」

「一、一張有著長、長、長頭髮的人、人皮被掛在牆上,浴、浴池裡是一團黏呼呼的果、果凍!」

原本我只是想偷偷看一眼就好了,畢竟少女青春曼妙的身體實在太有吸引力了,如果不偷看我就不是男人啊!

我很小心地開了一個縫,室裡煙霧瀰漫,我的眼鏡一下子就起了霧。

我一手抓著門邊,一手慢慢地將眼鏡上的霧氣擦掉,先往旁邊一看卻差點嚇死我!那竟然是一張人皮!

蜜色肌膚,扭曲的臉皮上有空洞的眼穴和鼻孔,裂成一線的嘴巴被拉出詭異的小丑笑。我嚇得心臟就要跳出喉嚨,脖子很僵硬,我只能逼迫它一分分往浴池的方向轉動。

水氣很重,一只淺藍色透明的觸手從煙霧中探出,像是手指頭一樣攪動白煙,讓聚在浴池旁邊的霧氣微散。於是朦朧間我看到了,在浴缸裡一團淺藍色的果凍伸出觸手掛在浴缸邊,不斷從觸手上垂下黏答答的液體,我幾乎當場就被這一幕衝擊到吐出來。

可能是因為太緊張的關係,我的額頭不小心撞到門發出一點聲音,驀然就從白霧中射出一根黏觸角將門拉開,我不由自主地跌了進去。

「是你。」那團果凍發出熟悉的女孩聲音。

我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拉開門的那根觸手攀爬到我身上,我更是嚇到都快要尿出來了。

我感受到那根觸手濕黏冰冷的的觸感,那根觸手從我的腰間劃過我的胸膛最後停在我的喉嚨上,我嚇得幾乎就停止呼吸。

那根觸手的尖端刺了我的喉嚨一下,我不由自主地咳出一團痰。

要死了……我就要被殺死了嗎?

那團果凍卻冷冷地笑了:「你可以走了,不准說出我的事情。」

我、我沒有被殺掉嗎?我看著那根觸手縮回浴缸裡,抖著腳站起就要逃跑。

「喂!」她突然叫住我,我嚇得差點又腳軟跪下。

「出去記得關門。」

後來我小心地將門關好,捂著嘴逃回房間大吐特吐,整個晚上躲在棉被裡發抖無法入眠。

而且從那晚起,只要說到和她相關的關鍵字就會變成語意不明的奇怪字串,不管用說用寫的都是一樣,一定是那怪物動的手腳!

「天啊!教授你可以相信嗎?我喜歡的女生竟然是☆$¶¶˙∮∞!」

「Oh my god!」教授也跟著叫了出聲:「恭喜你,和沙耶の唄的男主角同樣,掉進愛裡,和果凍一起幸福快樂!」(註)

教授的中文實在太謎,我有聽沒有懂,大概是我的眼神太困惑,他從抽屜裡找了很久,終於掏出一片遊戲光碟遞給我。

「你的作業就是回去玩,要完成遊戲,你就知道了。」

於是我狐疑地帶著遊戲光碟回家,花了一天一頁抱著嘔吐袋、頂著熊貓眼將遊戲破關。隔天逃回學校抱著教授的大腿哭。

「教授,我會死掉的!我會死掉的!」

「求求你讓我搬出去吧!退學也好!這樣下去我會英年早逝的……教授你一定不懂什麼是英年早逝,我不該用太難的成語,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已經語無倫次了。

「我的學生,do not你害怕,」教授難得地和藹,輕輕地摸著我的頭:「我告訴你一個故事吧。」

「從前從前,有個老人姓葉,他很喜歡龍--不是西方那種兇巴巴會噴火的龍,而是中國優雅的、長得像蛇的龍。」

「他喜歡畫龍、衣服上也繡上龍、收集東西有龍的。龍知道了很高興,從天上跑下來,but這個老人一看到龍卻嚇昏了。」

「教授,我知道這個典故。」

「Very good。」教授拍拍我的頭,我抬起和他相望,老先生的眼裡有著睿智的慈光:「那你不是和姓葉的老人一樣嗎?」

「什麼?」我不懂。

「那個女生、你喜歡的女生,not怪物。」他說出令我目瞪口呆的話:「傻孩子,她is你一直想看到的,外星人啊!」

晴天霹靂!

既我喜歡的女生是怪物這個恐怖的事實之後,又出現我喜愛的外星人是醜陋的果凍怪這個噁心的真相,我終於承受不了這麼多驚嚇,在教授面前兩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我的室友哪有可能這麼骨溜 完】


(註)沙耶の唄的遊戲介紹請參考這一篇

P.S. 這個是轉換心情的惡搞坑,不保證會填到完,跳坑請小心。(謎之音:寫在最後不會太晚了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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