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4/17

二. 我的室友哪有可能這麼搖滾

人的抗壓力是無窮的,只要鞭子夠大條的話。

當然教授手中不只有鞭子還有糖果,教授果然連鞭子與糖果的手法也是大師級的,為了畢業,我只能含淚住了下來。

畢竟教授說得也有道理,這是非常稀有的經驗,儘管那是兇猛殘暴恐怖醜陋的果凍怪,多少人能有和外星人當室友的機會?

試了一個月後,我想我可以跟果凍怪和平相處。只不過我現在只要看到安雅姬就會反射地貼在牆上,盡量離她越遠越好。

紅顏骷髏不外如是,我彷彿一夜間便大徹大悟,如果再多看到一種怪物我說不定會直接開悟到西方去。

怪物一隻就夠了,但我還是擔心會在重蹈覆轍,便調查了我寢友和幾位較常見到的鄰居。

我的寢友當然是地球人,至少我相信外星人不會那麼蠢。經過調查,他還是中東某個小國的王子哩,戀慕華夏文化所以來到這所大學學歷史,研究主題是原住民文化,所以平常的嗜好便是騷擾學校有著原住民血統的學生,他們甚至稱兄道弟一起組成了樂團。

總之這傢伙的帥臉讓他在大學裡很吃得開,他少跟筋和三八的程度總被人說是親民……真不知道喜歡他的女孩子們眼睛是怎麼長的?

然後是我們對面三O二的室友。

三O二住了一對姐妹,據說是同卵雙胞胎,但是外表卻完全兩樣。

姐姐叫「憐娥」,據目測體重大概有一百公斤以上,身上層層團團的肉被連身長裙辛苦地包住,一走動就會引起一樓的地震,所以她很少出現,大多時間都窩在房間裡上網。

妹妹叫「點燈」,是個一等一的大美女,苗條纖美有凹有凸,第一次看到她我眼睛都快掉出來了,沒想到除了安雅姬外宿舍裡還有這樣的美人。但一看到她身後的姐姐馬上胃口全失。

原來這位姐姐得了什麼基因失調的病,所以就算是吃不多也會一直發胖。她在文學上非常有天份,還拿到了文學系的獎學金來K大進修,但她不敢出門上課,她妹妹就自告奮勇要幫她去上課簽到交作業。於是她們一對姐妹就這麼住在一起,對外一切都是由妹妹出面打理,對內真正的學院生才是姐姐。

和這對姐妹聊過幾次,姐姐真的是位很溫柔、談吐令人如沐春風的女孩子,和她聊著聊著,時常會忘了她的外表有多麼怖人……應該說,一點也不可怕,反而讓人感到憐惜,為什麼這麼溫柔善良的女孩子得接受這種命運?我看過她還未發胖前的照片,就和妹妹一模一樣,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憐娥因為這場病和同齡女孩相較下格外纖細而成熟,她平時的嗜好便是寫詩、散文和小說,我曾經抱著她的小說哭了整晚,姐姐對於人性以及情感實在看得太透徹了,透徹得令人不忍。

妹妹活潑可愛,最喜歡的是姐姐和姐姐寫的小說,她也喜歡上課但坦承她其實聽不太懂。這孩子和情感纖細的姐姐完全兩樣,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她很愛笑,一笑便會露出兩個酒窩,高興時還會抱著我的手臂撒嬌。

沒多久我就將她們當成自己妹妹一樣,也時常回來時順便幫她們帶點食物,也會趁她們吃飯的時候用姐姐的電腦閱讀她新寫的小說。

她們的身世也很曲折且令人唏噓,據姐姐說自從她開始發胖後,父母就將她們姊妹拋下只留下一點錢在家裏,這對越來越不同的雙胞胎在親戚間輾轉了幾回後,竟然被不良親戚賣到馬戲團裡展示。

後來她們逃了出來,回到曾經的家,兩姊妹決定不再依靠任何人。白天妹妹出去打工,姐姐在家做家庭手工加工,一面還在網上自學,透過網路拿到學位和進修的機會。

從她們口中懂了很多不知道的事情,像是原來這裡的房客都戲稱這間學舍為「黑屋」,因為裡頭所有窗戶都被釘死了。住在裡頭的人就叫做「黑人」,因為是住在黑屋裡頭的人。看著這對姊妹笑得如花枝亂晃,我卻一點也笑不出來,只能說這裡的人幽默感異於常人。

除了這對姐妹,我的左鄰是位看起來來面容苦悶的禿頭大叔,他總是早出晚歸,據說他一直工作到這個年紀才存夠錢回來追求他年輕時期的夢想,那就是讀研究所拿到博士學位。我和他很少有機會說上幾句話,他總是來匆匆去匆匆,面對我們這些年輕人會露出明顯的自卑感。

其他的室友就更少出現了,除了我和對面的姊妹住的是雙人房,其他所有寢室都是單人房。學舍裡總共有二十間寢室全數住滿,所以應該有二十二位住戶才是,但看了看去,我只有見過其中幾位,這大概是學生的通病,能宅就宅吧。

至於我們的室友之間有人是外星人的事情,我想就算是說了也沒有人會相信吧,而且如果說出來打草驚蛇讓果凍逃跑了,我的研究就會泡湯。所以我只能悶聲不吭,先讓自己被果凍無視,然後才能在安全的情況下開始觀察這個外星人。

我還測試過,目前發現被屏蔽的字有三個--「外星人」、「怪物」和「安雅姬」這三個名詞不管是寫下或是說出都會變成奇怪的字串。我做的研究報告裡需要寫大量的「外星人」這個字眼,所以這樣實在很糟糕,和教授溝通後我決定將所有「外星人」都用「ET」取代、「安雅姬」直接就叫做「果凍」。

對於我的室友是外星人這個事實,我的教授比我還興奮,雖然我很想吐槽他站得那麼遠當然一點也不怕,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住在離兇惡的果凍外星人這麼近的地方。教授要我每天觀察安雅姬並寫詳細的觀察紀錄,所以我便從觀察她的活動時間和食物種類開始。

每次看到安雅姬在吃果凍或是納豆的時候,我都會默默合掌然後在心裡唸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果凍外星人果然是殘忍的種族,最喜歡和同類自相殘殺,我從日記裡將她的食物紀錄歸類後得到這樣的結論。

如此這般,最近的生活很平靜,除了每晚的寢友會製造很多噪音以外。

之前我有提到我的寢友和朋友們組了樂團的事情吧?最近他們樂團打算在開學的社團招生期間搭台演奏,為了這個目標寢友便每晚都放棄了深夜節目抱著樂器練習。

雖然說學舍的位置僻靜,這麼晚練習還是會給其他室友帶來很多不便,尤其這傢伙玩的是吉他那麼吵的東西。這傢伙信誓旦旦地說這裡的隔音很好所以只會吵到我……我知道我應該要介意的,但實在是我的神經太粗,就是再吵也睡得像死豬一樣便由得他去了。

而且這傢伙開始練琴的時候會變了個人似的,收起笑臉眉目嚴肅,整個人沈浸在音樂裡的姿態,老實說非常的帥,帥到讓我覺得很礙眼。有一個晚上,我忍不住開玩笑地走到他旁邊將樂譜搶走,我才翻了兩頁就發生很恐怖的事情……

他他他、我那個平常笑嘻嘻任由我踹的寢友竟然不知從那裡掏出一把槍抵在我的額頭上,又濃又黑的眉毛底下有著狼一樣的眼神。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慘叫著將樂譜放回琴架上雙手合十道歉,他露齒笑了笑便將槍收回去,繼續抱著電吉他製造噪音。

為為為為為、為什麼我的室友會有槍?而且還是那麼大把的槍?

但仔細想想,他是中東某個國家的王子,沒有隨身保鑣有把槍也不奇怪吧?奇怪的是他的表現,明明半個小時前才哼著歌抱著面紙盒從客廳回來時又被我踹了兩下,現在卻判若兩人地裝酷……好啦,不是裝酷而是真的很酷,我被嚇得都差點漏尿了。

有了這次經驗,他練吉他時我都會躲得遠遠地,盡量讓他隨意練到多晚就多晚。對面的姊妹也說聽不到他製造出的噪音,我便每晚他一開始練習就悶頭睡覺。

室友練習幾個晚上後,有天半夜我昏昏沉沉地醒來,出去室友仍在製造恐怖音波便決定找水喝順便透透氣。

我剛到門外就發現一個細長人影拖在牆上,嚇得我殘餘的睡意都逃跑了。

「誰?」

我的聲音有點抖,實在是站在我們房外走道上的人有點像是鬼故事裡的女主角,就是那種頭髮有點太長、身體有點太瘦、皮膚有點太白、在晚上出門會製造車禍的那種女生。

「初次見面,你好,我是你們正上方的室友,我叫做依藍。」她的聲音也帶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慘綠,我脖子後的汗毛紛紛起立。

「妳妳妳、妳好,我我我、我叫馬可仕。那個……妳在這裡站很久了嗎?」

「一個小時。」

她的頭髮很光滑也很直,垂下來遮住大半張臉,從頭髮後面露出一只無神的眼睛。

「為什麼站這麼久?」

「我在想要不要敲門。」

「我們寢室的門嗎?」我好奇了。

「嗯。」

「為什麼?」

「因為,好吵。」她仍是用那種近乎無機的眼神看著我,語音裡也聽不出多少控訴。

「依藍小姐,我的寢友吵到妳了嗎?真的很抱歉,我寢友他練習時脾氣不太好,我也不敢去打擾他。等他練完琴我會跟他說一聲,要他節制點,今晚就要再委屈妳一晚了。」

「謝謝。」她連道謝也語帶寒意,轉身輕飄飄地離開了。

◎ ◎

「哈姆雷特,昨天晚上樓上的室友來抗議了,你可不可以不要練吉他練到那麼晚?」

「哪有可能聽的到啦!」他笑嘻嘻地從廁所裡探頭出來,身上還穿著主婦圍裙,看來是在清掃廁所。

「你可以到樓上聽聽看,我住進來有讓人再特別加強隔音喔,所以就算在這裡殺了人外面也聽不到的喔!」

「可不可以不要用這種比喻。」

「大概是故意來找碴的啦。」他又回去廁所裡繼續奮鬥。

真的是這樣嗎?

傍晚他看完連續劇後回來又開始製造噪音。看他穿著小熊圖案的睡衣卻瘋狂地彈著搖滾樂,那樣的畫面衝擊讓人頗無奈。

他彈到一個階段停下來整理樂譜,這時我聽見似乎有敲門的聲音便去開門。

門一開,外面站著那位面色青慘慘的長髮女生,我的眼皮跳了一下。

「依藍小姐……」我叫得很心虛。

「吵、很吵。」

「我、我跟哈姆雷特說過了,可是他說……喂,你自己說吧,你吵到樓上的鄰居了。」

我轉身讓開門口想讓寢友自己解釋,然而我才一轉身就看到粗黑的槍管正對我們,轟地三聲,我感到刺痛臉頰的風從身側劃過。

一切都像慢動作,我張大了嘴轉頭看到長髮女人的額上、臉上以及胸上各有一個焦黑大洞,她仍是沒有表情,僅是睜大了眼,頭髮飄起的同時便往後倒下。

「啊阿阿阿阿阿阿--」我尖叫:「為為為為為什麼要殺殺殺殺殺人?」

哈姆雷特手中的槍管仍在冒煙,他將白煙吹掉收起,無所謂地聳聳肩:「我討厭她。」

討厭一個人就可以殺人嗎?我的嘴唇抖個不停,小心地探手摸她鼻息。

沒有呼吸!

又抖著手去探她脈搏。

沒有脈搏啊阿阿阿這該怎麼辦才好阿阿阿阿?

「殺人了殺人了!」我呆呆地跪在地上,手中還抓著女子冰冷的手:「怎麼辦怎麼辦?」

「看一下那本學舍規則守則,上面有處理屍體的方法。」肇事者涼涼地說道,又一副不關他事情似地抱起電吉他製造噪音。

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先將地上的女屍拖進房間裡將門關起,這才去翻出那本厚得跟電話簿沒兩樣的學舍守則。

翻了目錄頁,裡面還真的有如何處理屍體的規條,上面是這麼寫的:

152.1殺人後的處理方式:
1. 請勿慌張,絕對不能聯絡警方,第一時間將所有目擊者都處理掉。
2. 將屍體搬運到隱密的地方再慢慢處理。
3. 處理完畢之後,如果有任何人問起都請否認曾在事發當晚見過那個人。

等一下!中間的處理方式是不是遺漏掉了?

不、不對!我將書摔在地上,那個第一條是怎麼回事啊?當然是要先報警啊!

我遲疑地看著我的寢友,我實在是個念舊的人,從小到大朋友很少,哈姆雷特雖然總是一副欠扁、少跟筋、缺少基本常識的樣子,但說起來他確實是我到這城市後交的第一個朋友,所以……

我不能讓他就這樣被警察伯伯抓去!

可是……可是……我抓著頭髮好煩惱,地上還躺著一具冰涼女屍,肇事者彈吉他彈得很陶醉,我忍無可忍抓起地上那本厚重的守則從他的頭上巴下去。

書皮砸上他的側臉,他的臉連同書冊偏往一邊然後同時重重地摔到椅子下,吉他從他手中拋出在劃出一弧形最後摔在我腳邊。

我提著吉他頸站起,殺氣重重地拖著吉他往角落而去,寢友這時已經從角落縮著身子做可憐貌。

「嗚嗚~馬克仕君,為什麼打我?」

「為什麼打你?」我從牙縫中擠出髒話:「幹!你剛剛殺了人現在問我為什麼要打你?」

「馬克仕君,你這樣好有氣概!」他的臉頰上出現了可疑的紅暈。

「屎!」我終於忍不住將他領子就著拎起:「屍體怎麼辦?你給我想辦法處理!」

「塞在衣櫥裡就好了。」

「會臭掉啦!」啊阿我在說什麼啊?

「不會啦,我保證明天你從學校回來就不見了。」

「我不要跟屍體同一間房,一個晚上都不行!」

「唉!」哈姆雷特重重地嘆了口氣:「馬克仕君真是纖細,可是我就是喜歡你這點。」

「誰要被你喜歡!」我大叫。

「好啦好啦!」他受不了地攤攤手:「沒想到馬可仕君會為這種小事煩惱,那我現在就來處理吧。」

「馬上!」

他拿起桌上的手機打了通電話,用我不懂的語言說了一句話就掛掉。

「你打電話給誰?」我狐疑地望著他,他該不會打給警察自首吧?

「等一下就知道了。」他笑得很神秘,開始倒數:「三、二、一。」

同時間有人敲門,我被突來的敲門聲嚇得跳起,眼睛在室裡快速巡弋尋找能夠藏屍體的地方。

「進來吧。」

「等等!」我試著力挽狂瀾,隨手抓起一件毯子蓋住地上的屍體。

門應聲而開,走進三位黑衣墨鏡的壯漢,他們對哈姆雷特一鞠躬,就將地上的女屍連同毯子扛出去,最後安靜地拉上門。

門喀拉地重新緊閉,門裡又恢復以往的平靜,像是今晚從來都不曾發生過兇殺案。

「這樣可以了吧。」哈姆雷特將吉他撿起,心疼地擦拭上面被摔到的痕跡。

就這樣?

我按著額頭,頭好暈,今晚的一切都已經超出我所能接受的範圍。我不再理他,跳上床將棉被蓋過頭悶在被窩裡頭。

◎ ◎

「嗚嗚--教授你一定要幫我,我一定要換宿舍啊!」隔天我又抱著教授的腿哭。

「What發生了?」

「我、我同寢室的室友殺人了!」

「殺人?Kill?」

「對,殺人,人死掉了!」

「Then?屍體呢?」

「就、就突然進來三個大漢將屍體搬走了……」

「哈哈哈!你must做惡夢了。」

「不是惡夢!教授,我的寢友怪怪的,我懷疑他有多重人格。」

「多重人格?」

「就是解離性人格症,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啦!」

「喔,我懂。」

「他平常都看起來脾氣很好,會打掃也會煮菜還會任由我踹,喜歡看連續劇也會哭得亂七八糟, 可是一開始玩音樂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拿起槍直接就將人殺死了,像是捏死一隻螞蟻一樣……我怕他改天不高興就將我的頭轟出一個大洞了……」

「總之,教授你要救我啊!」我將鼻涕擦在他的西裝褲上。

「Body……屍體呢?」

「剛剛說過被陌生人扛走了。」

「那我no way幫你,maybe你只是做惡夢。」教授無可奈何地攤攤手。

「教授,您要相信自己唯一的學生啊!」

「我只相信the truth。」

我就這麼被踢出辦公室了,繼續得為自己的生存而奮鬥。

當晚原本一切如昔,我坐在書桌前打電動療傷,寢友仍是不遺餘力地製造惱人的噪音。幾次無法破關我火氣更旺,乾脆將滑鼠摔下出去透透氣。

門一開,墨黑的直長髮柔順地垂下半遮掩一張慘白容顏,瘦長的女人穿著雪紡長裙就站在門外。

「好吵。」

「啊阿阿阿阿阿阿」--」我尖叫:「有鬼啊!」

我往室裡退,女人跟著跨步進來,我注意到音樂停了,心底叫聲不好便往旁邊閃,身體剛撞到牆壁時就聽到槍聲響起。

我的視線仍是緊鎖在女人身上,於是我看清楚了,槍聲響起的同時女人的頭髮突然便彷彿被被看不見的往上扯,女人整個人都拔高離地將近半尺,。頭髮緊拉的頭皮和面容都扭曲,露出一對惡狠狠的、眼白居多的大眼。

三槍中一槍落空兩槍各打在女人的胸腹上,然後頭髮一鬆,墨般長髮飛揚的同時,她四肢著地地落地。

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我回過神來就轉頭大罵:「混蛋!你差點就殺了我!」

「不會的。」

「什麼叫做不會?如果我沒有閃開,現在腦袋就開花了!」

「馬可仕君這麼脆弱,我一定會好好呵護你的啦!」

「那就不要動不動就拿槍出來啊!」我憤怒指著他的槍。

「先不要吵,她又要來了!」

我趕快轉身卻已經來不及了,女人一對細長的手已經捏住我的脖子,柔順的直髮分開露出一對充滿血絲、滿是怨恨的大眼:「好吵、好吵、你好吵啊!」

怎麼是我?不、不是哈姆雷特嗎?我艱難地思考著,覺得思緒都快隨著空氣離開我了。

驀地槍管抵上女人的太陽穴,女人露出驚恐的神情。

「誰准妳碰我的人了?」

子彈從左側轟進從右側帶出一叢血花,女人睜大了眼拉著我往後倒下。

我脖子一鬆終於能夠呼吸,身體卻仍是無力而被她抓著倒在她身上,女人臨死前扭曲地面容和我的臉只有幾吋的距離。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女人,又被殺死一次了嗎?

「可惡沒打中,閃開!」我聽到哈姆雷特怒吼,卻已經沒有力氣閃開了。

我張嘴大口喘氣,勉力撐起身體讓自己和女人的臉不要那麼近,女人的頭髮卻突然刷刷地動了起來,像無數細小的蛇般昂起頭來。

「滾開!」哈姆雷特抓住我的肩膀我後推,他的力氣大的出奇,這麼一推我竟然用「屁股落地平沙落雁式」往後飛了足有兩公尺。

我往後飛去的同時,女人的頭髮刷地全部豎起,哈姆雷特地槍管抵在女人額頭的同時那整束頭髮竟然離開頭皮飛了起來!

「大便!」哈姆雷特罵了一聲,同一時間我的屁股重重地落地,痛的我眼淚都飆出來了。

我齜牙裂嘴地在地上滾動,房裡槍聲不斷、子彈四處亂飛,耳邊不時有頭髮刷刷爬動的聲音以及哈姆雷特雪特不斷亂罵「大便」的聲音。

實在太可怕了!

我抱著頭滾到角落窩著,縮著身體以免被流彈打到,抓過哈姆雷特的吉他擋住大半個身體。

那頂長髮靈活地在房間裡東飛西爬,無數根長髮像是有生命的手與腳一樣,運動方式讓我想到某種討厭的百足昆蟲。哈姆雷特則是殺紅了眼,槍對著亂竄的頭髮轟擊,轟得寢室的牆壁多出一個洞又接著一個洞。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啦!我抱著頭亂吼亂叫,叫聲被槍聲和哈姆雷特的狂笑淹沒。

◎ ◎

折騰了一夜,一直到我的鬧鐘響起時這場亂七八糟的戰爭才結束。

我環顧蜂窩一樣滿是洞的寢室,那團頭髮脫力地躺在地上,偶爾抽動兩下,哈姆雷特也躺在地上喘氣,睡衣都被汗打溼了。

我大概是這間房裡最有精神的人吧,便小心翼翼地爬到哈姆雷特的身側,躲在安全的一邊偷看那團頭髮。

「那是什麼?」

哈姆雷特撐起身體,伸長手將那團頭髮抓住,頭髮在他手中不甘地扭動像是可憐的小動物。

「μαλλιά vu星人,本體就是頭髮,來到地球後必須要寄生在義肢或是人體上才不會破壞法令。」

「♣Ÿ✂✮❁☼♣?」我倒吸了一口氣。

嗚,我想說的是外星人啊!

「對你來說,確實是外星人呢!我們則是稱之為異星人。」

「可是,那明明就只是一團頭髮,人、人在哪裡?」

「我們對於『人』的定義不像你們那麼狹隘。任何已經自主發展出語言與文字的生物,都可以被稱作是『人』。」

哈姆雷特搖搖晃晃地站起,走到門口打開門將那團頭髮丟出去後,又將門用力摔上。

我這時才發現他剛才的話語中有奇怪的地方。

「你們、我們……哈姆雷特你的用詞好怪,我們不是都是一樣的人類嗎?」我試著笑了兩聲:「別告訴我,你也是♣Ÿ✂✮❁☼♣啊哈哈哈。」

「咦,你不知道嗎?我當然也是異星人。」

晴天霹靂,我的下巴掉下。

「那個人類老頭子沒有告訴你嗎?」哈姆雷特挑眉:「就是你的老師啊,他應該有告訴你吧,黑屋裡所有的住客都是從其他星系來的研究生。」

「那、那對面的姊妹……」

「也是其他星球來的。」

「可是我不是……」

「當然啊,只有你是道地的地球人。」他笑了笑:「地球人的腦波太雜亂,所以那位μαλλιά vu星人才會從你進來後就被吵得睡不著覺,一直想殺你呢!」

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他溫柔地看了我一眼:「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這一夜太多無法接受的事物,我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哈姆雷特的話。或許他說的是實情,但我在情感面上就是無法接受。

我咬牙:「那、那你給我看看你的本體!你真正的模樣!」

「可以喔,可是你必須保密。」

「嗯,可以。」我露出壯士斷腕的神情。

「好,我要變身囉!」他將地上的吉他抱起拍掉上頭的灰塵與石屑,我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轟!

等等!這不是……嗎?

我終於還是承受不住過於沈重的打擊,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我的室友哪有可能這麼搖滾 完】


(後記) 這篇的頭髮外星人可以說是這篇:

完美秀髮 (上)
完美秀髮 (下)

的致敬作,這篇的作者是波西米鴨,這個設定好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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