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2/21

文字姬故事集 (零) 被留下來的故事,被留下來的妖怪

她穿著白色布襪,步履輕盈地從光滑的木板地上滑過。

幽靜的長廊內很涼快。她的裝扮淡雅,素色和服的裙角繡著幾朵桂花,她移動時衣角帶動淡淡的桂花香。

她每天醒來便會先將按摩院打理一遍。盡管按摩院裡已經沒有客人了,她仍是希望這個地方像以前那樣,隨時都能夠讓百目大人安心的工作。

桂花精不喜歡改變,她希望每天都一樣,她相信百目大人總有一天會醒來,繼續對著客人露出那麼溫柔的微笑。

雖然她也不知道,百目大人什麼時候才能從長眠中醒來?

打理完按摩院,她會提著燈籠巡視底下的長廊,若有和室被空出來,她便會將空和室再打掃一回,好留著讓新住戶能夠進駐。

百目大人是這間屋子的繼承人,他的意志便是按摩院的意志。

當百目大人沉眠後,按摩院便脫離了人類的世界,人類的地圖上再也沒有這個地方。但按摩院卻悄悄地為走投無路的非人暗開了一道門。

任何不被人類世界容忍的非人都能夠在按摩院底下找到棲身之所,她想,這是百目大人特有的溫柔吧,即便變成現在這個模樣,他仍讓按摩院接受這些不被世界所接受的存在,好脾氣地容忍這些住客將按摩院的底樓化為妖魔的巢穴。

而她,原本就應該隨著織姬的故事一起消逝的桂花精,卻意外地活了下來,只因為按摩院裡有個溫柔的花匠。

她喜歡織姬、喜歡花匠、喜歡百目大人也喜歡按摩院的一切,按摩院接受了她成為按摩院的地下總管,於是儘管她只是個彆腳的小花妖,按摩院裡所有的妖魔都敬她三分,她也有資格調停按摩院裡的任何糾紛。

她卻也很少會去干涉住客的自由,她知道會來到這裡的住客,各個都有個很長也很悲傷的故事。

她每天打掃完按摩院後,便會來到靠近雲門的一間密室。

密室中央,百目大人閉著眼睛彷彿沉沉睡著,遠看像是被摔壞了一半的俊美石像。她會打一桶從地縫中湧出的觀音泉泉水,細細的幫百目大人的身體擦淨。

百目大人化成石頭的肌膚冰涼,摸起來仿如玉質般溫潤,她時常停下來對著殘缺處暗暗嘆息,就像是和闐美玉缺了角,她總是會因此感到哀傷。

百目大人化成石像,沒有呼吸也沒有溫度,但他臉上的神情那樣柔和、那麼的熟悉,於是小花妖相信他其實是位沉睡著的王子,或許一個正確的吻便能夠喚醒百目大人,小花妖堅信會有奇蹟。

幫百目大人擦好身體,她便會回到上層,如往常般默默地躲在暗處觀看按摩院裡的一切。

她喜歡躲在枝枒間、樑木上就安靜地看著,就如同織姬在的時候、百目和文姬在的時候,她默默的看著,為他們記得這些或許會被所有人遺忘的故事。

桂花精永遠都只能是個旁觀者。

於是,按摩院裡有個小花妖安靜地守護著這些她所喜愛的人的故事,她會一直、一直守護下去,直到她找到另一個文字姬能將她守護的故事寫下,要不她永遠都會一直、一直活下去,一直記得他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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